口述整理／翁嘉妤　圖片／FREEPIK

「我是首購，沒有用新青安、更沒有炒房，既然都沒享受到國家的優惠，也沒做錯事，為什麼最後被懲罰的卻是我…？」

批發商夫妻首購族：

我是做批發生意的，和老公一起扶養三個孩子，好不容易存到頭期款，買一間屬於我們自己的家。6月底時，找到理想的中古屋後就立刻簽約，七月底開始申請貸款，我們買的是總價1380萬元的房子，銀行貸款成數八成，利率2.4％，評估存款仍綽綽有餘，甚至還可分配給之後需要搬家和裝潢的費用。原本這一連串過程都很順利，但沒想到八月中銀行經理突然打給我，淡淡的一句話，瞬間毀掉我的人生。

他跟我說「央行現在有限貸政策，還沒對保的貸款都要取消。」當時我在超商取貨，直接崩潰到不停掉眼淚、愣在原地好久好久——覺得人生就要被毀掉了。因為我們已經和原屋主簽約了，等於一個月內，得籌出1380萬元現金，否則房子沒了，還要付將近250萬元違約金，當時甚至一度想不開⋯⋯。（警語：珍惜生命，自殺不能解決問題，生命一定可以找到出路。）

為了籌錢，我把工作停掉，專心找其他銀行一間一間評估，但是交屋時間越接近，我的心情也就越焦慮。最後總算找到一間銀行願意貸給我，雖然最多只能用3％的利率貸六成，但現階段我只能硬著頭皮貸下去。

難關還沒過，還有另外四成的錢…我當掉嫁妝、解掉未到期的定存，還動用孩子的教育基金，已經榨乾我們夫妻倆畢生積蓄，最後還得去周轉借二胎，才勉強湊出剩下的四成。但還不夠，因為還有仲介費，所以我又去跟保險公司用保單借錢，利率6％，我還是只能借。

現在回想起，當時每間銀行就像坐地起價一樣，不管利率調多高，我們擔心貸不成，只能照單全收，真的差點就去找高利貸。我能理解政府想要幫助年輕人買房，但沒有一個政策是「當天發布、當天執行」的，完全沒有任何緩衝讓大家有個心理準備。

如果我早知道貸款會有問題，我絕對不會簽約，大不了繼續租房子，我還不需要像現在這樣，多借了好多錢，每個月負債累累；況且這個限貸狀況，是因為新青安使用的人數一下子暴增太多，才會讓銀行滿水位，而政府明明也一直對外說「不會影響到首購族」，但我就是一個活生生、血淋淋的例子。我是首購，甚至沒有使用新青安、更沒有炒房，我既沒有享受到國家的優惠，也沒有做錯任何事，但為什麼最後被懲罰的會是我⋯⋯？

「因為連環限貸效應，我的交屋款，意外成為別人的最後救命稻草，但我自己只能繼續跟賠償金對賭。」

懷雙胞胎的換屋族：

今年初老婆懷了雙胞胎，原本住的18坪房子太小了，所以我們決定換屋。在桃園青埔看到一間36坪的中古屋，總價約3100萬元，心想剛好等於賣掉原本房子的錢，陸續看了幾週後，就跟原屋主簽約。但就在隔天，起床看到新聞說房貸緊縮，央行要找銀行喝咖啡，我才意識到，原來一覺醒來，我已經貸不到款了。

當下簡直晴天霹靂，因為我前一天才簽約，而且剩半個月就要交屋，怎麼可能一下子湊出那麼多錢？後續找了無數家銀行也確實碰壁，不是答覆「不收件」，就是貸款利率高到薪水無法負擔，而聯徵也在這幾次一來一回的估價中被影響。眼看交屋期限將近，我還是沒貸到半毛錢，轉而找原屋主協商，希望能延後交屋。但對方堅持照常履約，否則得賠償310萬元的違約金，房子也會被收回。

這時我想到自己原本就要賣的房子，但房仲好友告訴我：「房貸緊縮讓大家的貸款都被卡住，短期內你的舊屋也很難賣出去，除非有人願意用全款現金買房」。後來一問才明白原屋主的堅持，其實也是因為他的購屋貸款跟大家一樣被卡住，所以我現在這筆交屋款，意外成為他最後的救命稻草。

但有多少人跟這位原屋主一樣幸運，就有多少人跟我一樣不幸，我實在沒辦法在半個月內湊出3100萬元，只能再度和原屋主協商，這回他同意了，但我得付一天15,000元的延遲金。至於要延後多久？我完全沒頭緒，因為我根本不知道這個政策會持續多久，政府也沒保證這樣的現象何時會緩解，但我又不想白白被蒸發310元的違約金，目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，賭一天是一天。如果年底前還貸不到錢，可能就得走上法律訴訟，一拖又是兩三年⋯⋯。

其實我支持政府打炒房、抑制房價，但為什麼推出的政策往往都是打到換屋族？甚至這次限貸政策影響的也不只是部分族群，而是整個房屋市場。政府在政策推出後，就拍拍屁股不管，留下我們老百姓自己解決後續所有問題，買間房怎麼變那麼難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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